臣醉卧美人席

八号当铺 下。【完结篇

终于写完了!!!其实本来还想写个我的设定和解析,但是想想还是没写,毕竟每个人读都有自己的感觉吧。

这个结局我本来是早定好了的,但在写的过程中由于剧情太脱缰,结局还是出现了些小小的改动。

谢谢喜欢并一直支持这篇文的朋友们!

有疑问的我会在评论回复的,爱你们哟(づ ̄3 ̄)づ╭❤

 

下。

 

贺天坐在那里,寂静地沉默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地面,但其中的悲愤稍稍酝酿出几分黑暗的疯狂。

 

“你知道为什么他要逃离你吗?”我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的视线从地面缓慢地移动到了我身上,眼眶通红着,他稍稍偏了偏头,表情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呵。”一声冷笑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从我胸膛里发出来。

 

“因为他不爱你了,贺天。”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他不是失望了,伤心了。也不是你说的不在意你,他是不爱你了。”贺天的身体顿了顿,他就那样看着我,双目已经充血得异常狠戾吓人。

 

时间好像凝固了,寂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我心跳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不,他只是在生我气。他怪我以前说喜欢见一,他怪我以前没好好对他,我知道的。”

 

“你又为什么还在自欺欺人!他早就不爱你了你感觉不到吗!”我忍不住地吼了出来,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嵌的手心疼。

 

贺天的声音冰若寒霜,透着煞人的气息“他爱我。”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用力,仿佛在努力向自己证明着什么。

 

我两就这样对着,相互毫不示弱的看着对方。

 

最终,我先瘫软下了身子,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桌上的那杯曼特宁也已经冷掉了,我随意地伸出手去搅动了一下,杯底厚厚的颗粒就翻腾着浮现上来。视线避开贺天,我勾起嘴角讽刺地笑了笑开口问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他戒备的看着我,身体有些微微前倾,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难道你不想知道?”

 

他没有回答。

 

我笑了笑,咽下一口冰冷苦涩的曼特宁,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直接打开了镜像。

 

贺天顺着我伸手的方向扭过身去,在看到镜像里红毛走进八号当铺的那一刹那他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紧紧抿起的薄唇微微颤抖着。

 

但镜像仍在继续放映着,他很快睁开了眼睛继续观看,花白的投影一帧帧略过他的脸庞,晦暗不明。

 

在看到第一次红毛因我的拒绝而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到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因用力虬起的肌肉有些舒展了下去。

 

但是很快,镜像里的红毛又一次走进了八号当铺,他就这样看着,漆黑的双眸牢牢盯着镜像里的那个人,一眨不眨,直至镜像播放完毕。

 

我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缓慢地垂下了头埋在双膝之间,接着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莫名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像喑哑不堪,像是带着锯齿的滚轮,一路在我心上刺拉开一道长长的印记。

 

“不!不!不!!”突然间他猛地站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看着我,紧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流出了血。“你把爱情还给他!”他暴怒地向我吼叫着,声嘶力竭,如同被逼急了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朝我扑了过来,一副要掐死我的样子。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狂涌的戾气,目龇欲裂的样子使得原本俊美的脸庞彻底扭曲,像是要吃人。

 

但是我丝毫没用动,就这样冷冷的回视着他。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一种近乎愉悦的快感涌了上来。“贺天,是谁把他逼到这样的!是我吗?”

 

他深深看着我,几乎是一瞬间,狠戾就从他的眸子中退散开来。他双手直抖,通红的眼眶中涌上了悲凉,他慢慢地、慢慢地放下拳头,艰涩地开口“是我。”

 

他一下蹲在了地上,抱着头撕扯着头发,眼泪一颗颗地就砸在了地面上。

 

“是我!是我!是我!但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在改了,你把他的爱情还给他吧…”他抬头看着我,眼眶通红,泪水已经糊满了整张脸。

 

看着我没有表情的脸,他惊慌地拉扯着我的裙角,“之前我说的都不对!我可以典当任何东西,财富健康容貌寿命,你要什么都行。我只要他,我只要他,你把他还给我……”他哽咽着,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崩溃地哭着。

 

看着他,我以为我不会有任何感情,不会有任何触动,但是抬起手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满了脸。

 

或许,我不是因为他,我只是因为那个红发的男人。

 

之前的十年里他一直幻想自己牺牲似的付出和爱能换来一点感情,即便完全不对等,但贺天却吝啬到一点边角残渣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他就像握着一根烧红的铁棒,痛到承受不了,终于放了手。    

 

而如今,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再悲伤再心痛,所有一切为他所流露出的疯狂和偏执,他都看不见,感受不到了。

 

我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不。”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典当还不行吗!”他又变的那么狂躁,毫不示弱的向我亮出他的獠牙。

 

“八号当铺,一经典当,恕不赎回。”我缓慢地叙述着,仿佛自己也感受不到声音从胸腔中发出。

 

“他已经典当了爱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可是你呢,你认为他爱上了别人,你就那么残忍地对待他。那你想过他那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每一天都活在你爱见一的痛苦中,你想过吗!”我努力控制着胸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情绪,但声音控制不住的尖锐了起来,几乎是吼叫着说道。

 

“不——我求你,算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求你给我个机会……”他声音哽咽,连吐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我好累,你走吧。”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被他一把抱住了脚,任我怎么挣扎他都毫不松手。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真的,我求你了,把他还给我吧。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着,眼泪也根本停不住地从眼眶处流出来,我伸出手指着贺天,声音都抖地失了真。

 

“你早干什么去了!他爱了你十年,你那十年干什么去了!你现在装情圣给谁看,我告诉你,他不爱你了,他永远不会再爱你了,永远!”

 

贺天松开双手,捂住了双眼,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他的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堆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具驱壳。

 

而我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当铺的深处。

 

 

 

我躺在里间的塌椅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染湿了头下的枕席。紧紧捂住左胸口,我到底为什么这么伤心,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客,一个身处局外的旁观者而已。

 

但是胸腔里澎湃着的感情却不能停息,或许,我也曾经是迷局困境中的可怜人。

 

这世界真奇妙,却也真好笑。

 

再次走进大厅,贺天也已经不见了。已经干涸的泪痕嵌脸上,将皮肤绷的生疼。我胡乱的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打开了镜像,回到藤椅上坐了下来,观看着那七年间的故事。

 

镜像里的红毛表情茫然地坐在沙发上,他眼神空洞,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感知不到。他瘦了好多,身上套着的外套明显是贺天的,大了很多,松松垮垮的,隐约能看到里面消瘦的锁骨。

 

伴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贺天走了进来。他瓷白的脸庞上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看上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走到红毛身边,轻轻地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抚摸身前人的脸颊。

 

但红毛仍然那样坐着,没有一点反应,眼光像是落在贺天的身上,又像是直接穿过了他投放在不明的地方。贺天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这次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可能这段时间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自己要乖乖的好吗。”

 

他将红毛抱了起来,放到厨房门口的椅子上坐着,自己走到冰箱旁打开冰箱,挑选起了食材。接着自己走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做起了饭,时不时的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脸上的张惶的表情只有在看到红毛时才稍微平静下来。

 

“来,张嘴。”他一勺一勺喂着红毛,偶尔抬手擦去他吞咽不及而流下的饭渍。在一碗粥见底了之后,他站起身来,轻轻地吻了吻红毛的额头“今天真乖。”

 

他很快地自己解决了饭食,洗了把脸又重新穿起了外套。抱起红毛放到了沙发上,打开他面前的电视。

 

“我晚上就回来了。”他低头亲吻着红毛的嘴唇,轻轻地含住他的唇瓣厮磨着,从镜像里面看起来,两个人头颈交缠着,仿若一对真正的爱人。

 

“宝贝,我爱你。”他不舍地离开红毛,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快速地走到门口,开门,再砰地一声合上。

 

镜像继续着。

 

贺天和红毛坐在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上,两人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睡衣,头发上的水珠还未擦干。床头稍有些暗的灯光打在红毛的身上,他红色的头发柔顺地垂着,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贺天的前面,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床单,眼里一片荒芜。贺天手里拿着毛巾,轻柔地帮他擦着头发,擦着擦着他将红毛整个圈进怀中,下巴搭在肩上,细细地吻着他耳畔的肌肤。

 

“毛毛,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爱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真的,以前我都是骗你的,我只爱你。”

 

“我们去结婚好不好?荷兰,美国,丹麦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你了,这样以后你就要养我这个穷光蛋了。”

 

“以后我再欺负你,你就骂我,打我,但是,别离开我好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停地亲吻怀中人的脸颊,唇瓣。但是红毛还是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任他摆弄,脸上仍是空洞的表情。

 

这样的时间大概过了快两年,两年里贺天除了有重大的项目才会去到公司上班,他全部的工作几乎都移到了家中完成。他每天按部就班地帮红毛按摩复健,每天和红毛描述着未来的生活,但是,那个人已经完全将他隔离在了自己的世界外,从未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之前的十年,幸福就在贺天的手里,但他偏偏不珍惜。

 

等到破碎了,又紧紧攥着死不松手。

 

太过可笑。

 

一天,贺天面露喜色的回到家中,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眉眼间都透露着愉悦。他一把抱住坐在沙发上的红毛不停地亲吻着“太好了,宝贝。”

 

等到离开红毛的嘴唇,他抵住额头,捧着红毛的脸说着话“我联系到了全球精神科领域最权威的教授,他就在美国梅奥诊所做医生。宝贝,你会好起来的。”他双眸闪烁着光,眼里全是渴望。

 

“等你好了,我们就好好在一起。以前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像以前那样爱我,好吗?”他将红毛紧紧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就这样轻声细语地念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天带着红毛飞去了美国。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房间,对着一直守在门口的贺天摇了摇头“病人现在处于抑郁性木僵状态,伴有精神分裂状况。他精神受到重创,身体机能自动做出避害反应,将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里,割断对外界的感知。这种情况下除非能消除他精神重创的原因,否则,很难治愈。”

 

“贺,你能否将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告诉我?”

 

贺天垂下头,眼角发红,他疲倦的摇了摇头“谢谢您了,陶威尔教授。”陶威尔教授看到贺天脸上灰暗绝望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忍。

 

“其实,可能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催眠。”

 

“您什么意思?”贺天盯着陶威尔教授,声音有些抖动,直勾勾的眼神甚至有些无礼。

 

“病人的记忆是他痛苦的根源,通过催眠替换那段让他精神重创的记忆,或许可能有用。”陶威尔教授将手中把玩的签字笔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推了推眼镜。

 

“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他现在精神世界已经几乎完全和外界隔离了。我们需要时间让他恢复些基本感知。”

 

“当然,如果你是他的病因,我们也会需要你的配合。”教授抬了抬眼,他瞧着贺天,脸上的表情复杂。

 

“好,我愿意试试。”贺天点头“至于报酬,请您放心。”

 

陶威尔教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伸出手和贺天握了握。

 

“我开药给你,最近这三月按时服用,进行药物辅助治疗。当然,你也可以针对他的病因给予一些必要的刺激,如果他一旦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立刻带他来医院。”陶威尔教授摊开手耸耸肩“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就算待着医院里也没有什么用,但是记住一定要按时服药。”

 

“我知道了,谢谢您。”贺天点头,郑重地道了声谢。

 

接着他擦着肩走进了房间,牵着红毛走了出来“我先走了。”他冲着陶威尔教授点了点头示意。

 

第二天,贺天早早地起了床,仔细地刮掉新生的胡茬,拍上须后水,再对着穿衣镜认真地打着领带。一整套黑色定制西服穿上身,将他本就高大修长的身材衬地更加英挺,他眼含着笑意将红毛从床上捞了起来,替他穿衣洗漱。

 

“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一直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假装看不见红毛虚无空洞的眼神,仿佛面前站着的真的是他心意相通的爱人。牵起他的手走了出去。

 

“贺,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贺天笑开,他执起对面红毛的手,落上轻轻的一吻。

 

“红,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他愿意的。”神父话音刚落,贺天便接了话。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做工精良的戒指,抬起红毛的手,一点一点地套了进去。再用自己的右手包裹住了红毛的手,拿起另一枚戒指,引导着他为自己戴上。

 

神父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合上了面前的经书,走出了教堂。

 

贺天就这样在十字架面前紧紧抱住红毛,吻着他略有苍白的嘴唇,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的样子。

 

“我们在上帝面前起过誓了,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他笑着,有些疯狂的味道。

 

两个半月的时间,他带着红毛几乎走遍了美国所有的旅游胜地。

 

“这是我们的蜜月旅行,你喜欢吗?以后你想要来我们就再来。”贺天抚着红毛的脸温柔地说着。

 

等到再次回到纽约,只匆匆洗漱后,他便抱着他所谓的爱人沉沉睡去。

 

 

 

“宝贝,你还记得你有个师傅吗?”红毛仍是那样看他,一副空洞茫然的表情。

 

 “他叫串珠,你很崇敬他的你不记得了吗?”贺天仍是温声的说着,但仔细听就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颤抖。慢慢的,红毛的眼神就开始变化,有眼泪突然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他死了。”

 

红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包裹着他隔绝外界的硬壳出现了裂痕。他面上的表情开始慌张,惊恐的要挣扎开贺天的怀抱,不断地向后退去。

 

他手胡乱地挥着“不……不……放了他……求你”太久没说话的声音沙哑喑暗,像毛玻璃一样扎人。更扎人的是他脸上和声音中的绝望。

 

贺天扑过去紧紧制止住他胡乱挥舞着的手,死死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

 

红毛拼命地挣扎,像是一条急于褪下死皮的蛇。整个人都摆出一副极度警戒和恐慌的姿态。连双腿也开始死命地踢蹬着,混着拳头,全部落在贺天的身上。

 

“放……开我。”红毛的眼神开始逐渐清明了起来,他连滚带爬地逃离出贺天的控制范围,一双眼睛冲着血,恶狠狠地看着贺天。“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忘记了吗,我们结婚了。”贺天轻轻地笑了笑,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明晃晃地闪着光。

 

红毛红着眼眶,头发乱糟糟的,他抬起手看见自己左手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戒指,急促地将它拔了下来,用力地朝着贺天扔了过去。“滚。”

 

“真不乖。”贺天一步步走近,直至将他逼到了墙角,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狭长的黑眸笑眯起来,但眼底却一片冰冷。

 

“你生病了要看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他一把搂过红毛的身体,长久缺乏锻炼的机体肌肉早就有些萎缩了,红毛的挣扎在贺天面前显得软弱无力,贺天死死搂着毫不松手,一只手臂紧紧地钳制着面前的人。

 

突然,红毛像是全身失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在贺天的臂弯中垂直地落下,坐在了地上。他颤栗着,控制不住的抖着,眼泪唰地流满了整张脸。

 

他抬起头看向贺天,眼球里全是血丝“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爱你了。我求求你……”

 

贺天也跟着蹲了下来,他毫不在意红毛涕泪交加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傻瓜,你怎么能骗我呢,你还爱着我。”

 

“不!不!”红毛惊恐地向后一直退着,将自己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求你,放了我行吗?……求……你了”

 

贺天一直笑着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依旧笑着。他伸出手拿起昨天扯落在地的领带,毫不犹豫地绑住了红毛的双手,低头吻了吻他全是泪痕的脸颊“宝贝,我带你去看病。”

 

那一瞬间,红毛眼里的光芒又一次陨落了。我看到他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无力地瘫落双手,任凭贺天横抱起他出了门。只是他眼角的泪水一直在流,打湿了贺天胸前的衬衣。

 

“教授,他有反应了。”站在医院里,贺天抱着怀中的人,向着面前的人说道。

 

陶威尔教授看着贺天怀里的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一直微微颤抖着,说不出的绝望。

 

他轻轻地叹口气,“你把人放进去吧。”他侧过身让出路,示意贺天将红毛抱进他的办公室。

 

贺天走了进去,将臂弯里的人轻轻地放在落地窗旁的躺椅上,红毛仍旧闭着眼睛,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贺天最后看了一眼躺椅上的人,垂落下眼帘,关上了门。

 

“你之前传真给我的文件我都看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为他重塑记忆的。这个时间可能还需要三个月左右。”陶威尔教授走到离办公室有点距离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向着面前的贺天说道。

 

“谢谢您了,教授。”贺天深深的向着他鞠了一躬。

 

陶威尔教授稍稍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教授”贺天喊停了他,他转身看向贺天。

 

“我是真的爱他。”

 

陶威尔教授点了点头“我知道。”

 

医院的回廊上,贺天一个人站在那里,他就像一座雕塑,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站着,站了好久。

 

 

 

三个月后,贺天牵着红毛的手离开了梅奥。

 

“宝贝,你想要去哪里玩吗?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再回国的。”他摸了摸红毛的头发,轻声地问道。

 

红毛抬头看着身旁的贺天,也不动。半晌,才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那一刹那,镜像里的贺天愣住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红毛的手,按在脸上轻轻地蹭了蹭,嘴角笑得很开。

 

这大概是我自始以来第一次看他笑的这么开心,仿若那漆黑的眼眸瞬间盛满了星光。

 

但红毛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他向回缩了缩手,却被贺天紧紧抓住没能如愿。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我想回国了。”

 

贺天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额角“嗯,那我们就回国。我都听你的。”

 

等他们回到家中正是国内的白天,他俩都在飞机上睡了个足,因此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放下行李,红毛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仔细观察着里面的食材。

 

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因为贺天请了人来打扫,屋子里并不脏乱,冰箱里也塞满了食材。红毛挑选出几样,捋起袖子,看样子是准备做饭。

 

“你干什么!”贺天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大声的问道。

 

他被惊吓到,整个身体一颤,回过神来,看到贺天有些凶狠的表情,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有点饿,想弄点吃的。”

 

感受到红毛的惊慌和害怕,贺天反应了过来,他瞬间恢复了温柔的样子,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宝贝,以后我来做饭就好了,以前也是我做饭的啊。我可不舍得让你的手弄这些。”贺天抬起他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吻。

 

紧接着便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拿过红毛手中的食材,走进了厨房。

 

站在外面的红毛顿了顿,头偏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副困顿不堪的表情。

 

这样不平不淡的日子过了有一年,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摩擦,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却是古怪。红毛面对贺天一直不咸不淡,就连在性^事上仿佛也兴致缺缺。

 

终于,镜像里的红毛对着正在洗菜的贺天说道“贺天,我们离婚吧。”

 

贺天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他关上了水龙头,缓缓地转过身,将手上的水珠在西装裤上擦了擦。 “你说什么。”他看着门口的红毛,狭长的黑瞳瞪着,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们离婚吧。”红毛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又重复了一遍,脸上连一点波澜也没有起浮。

 

狰狞的表情爬上了贺天的脸,走向红毛,一把攥住他的肩膀,眼睛发红“为什么!”

 

红毛看着面前贺天因愤怒有些涨红的脸,他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竟有些疲倦不堪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贺天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红毛整个人都拖得有些踉跄,狠狠地将他甩在沙发里,紧接着身体覆了上去“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你在教堂起过誓的!”

 

他眼睛通红,有些失控的冲着红毛吼着“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我什么都迁就着你!你要什么没给你,我这么爱你!你他妈的竟然要离婚!”

 

红毛用力地推拒着身上的贺天,他摸了摸贺天的脸颊,平声说道“你先起来,让我说。”

 

贺天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起了身。

 

红毛靠在沙发里,头向后仰着,他盖住了眼睛,喉结不停地滚动着说着话。“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是……”

 

“我们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我知道以前我们有多相爱,可是,可是我现在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即便是回忆起以前的场景”他放下手覆在了自己左胸口“这里,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着你,我总是觉得这里要窒息了一样。”他抬眼看着贺天,眼眸里尽是茫然“贺天,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不想的。”

 

贺天站在他面前,低头和他的视线相接,黑眸里的恐慌一闪而过。

 

他坐下身来,伸手抱住红毛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颈脖“别这样,感觉没了,我们可以慢慢找回来。毕竟你之前生了场大病,可能会有些影响。”

 

他亲了亲红毛的嘴唇“别离开我。”

 

红毛没有动,他视线看着前方“贺天,我从半年前就开始做梦,每天晚上都做梦。梦的内容我一醒来就忘记了,但我知道那是个很恐怖的梦,梦里面我挣扎我逃跑我声嘶力竭的喊你,但是你一直没有来。我害怕。我每天醒来看到你,我就更害怕。”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贺天,我是不是要疯了,那个梦就像个黑洞要我我吸进去了。”他握紧了贺天得手,手背上的青筋都看的明显。“我没办法爱你,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爱你了。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像现在这样的。”

 

“贺天,怎么办,你救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贺天紧紧地拥着他,不停地亲吻着,道歉着。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镜像进行到这里,我抬手啪嗒一声关上了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太多的情绪郁结在胸口,堵得我难以呼吸。

 

贺天和红毛之间,到底是牵的缘,还是造的孽。

 

 

 

“看完了吗?”背后的声音惊得我一颤,急忙转过身去。贺天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看着我。他眼周青黑,一看就没有正常地休息,整个人是病态的苍白。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脸色憔悴不堪,连下巴上的胡茬都没有刮干净。

 

“你怎么又来了。”我抹了抹眼角,看着这个男人。

 

他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它又出现在了我口袋里。”

 

我站起身来,揉捏着额角,太阳穴突突的跳,脑子里面混沌一片,像是有无尽的声音在里面回荡。我不眠不休的看了太久的镜像,眼睛酸痛不堪,连走起路来身体都有些飘忽。

 

“你还来干什么,规矩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拿起藤椅上的软垫,走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放下,整个人靠了上去。桌子上一如上次,空白的契约仍旧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你不让我赎回他的爱情,但它又出现了。”贺天扬起手中的名片,他扯起嘴角无奈的笑了笑“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摇了摇头,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我瞪大眼睛看向贺天“你没忘记?”

 

“忘记什么?”他看向我,皱起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上次他离开八号当铺之后,记忆竟然没有消除。但是,我明明有消除过的……

 

他看我半晌没再说话,低下头捏着鼻梁,眼角垂着,说不出的疲惫。

 

“我也会做梦,每天会做梦。自从他向我提出离婚之后,已经半年多了。”他轻轻地说道,“梦的开始都是一样的,四周全是浓黑,我一个人站在黑暗的中央。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点声音,那种黑黑的沉寂浓稠,好像有实体一样,挤压的我在梦里喘不上气。”

 

“但是每次紧接着,我眼前的黑暗会开始扭曲,在那漩涡的中心,黑暗开始慢慢散去。而随著黑暗的飘散,一个人的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是他。所有梦里的他一开始都穿的黑色的T恤,白色的衬衫外套,那是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他穿的衣服。也是很奇怪,我竟然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穿的是什么。”他嘴角上扬着,轻轻地笑出声,但紧抿的唇线还是带着苦涩的味道。

 

“我听到他在喊我,他说他爱我。”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梦里的内容。“但是梦里的我却动不了,我想回应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看着他向我走来,他向我伸出手要抱住我,但他的手却穿过了我的身体,环抱住了另一个人。”

 

贺天痛苦的摇了摇头,“等我回过头去看,却发现那个人……就是我。只不过是另一个我。”

 

他黑色浓密的睫毛开始颤动起来,又有泪水要从眼角掉落下来。这段时间里,我看见他流的眼泪,可能比他这一生流过的泪还要多。

 

“我看着那个我是怎样对他的,打他,羞辱他,强^暴他,折磨他,囚禁他。其实不对,那不是另一个我,那就是我。我在梦里看到我曾经对他做的一切……我想扑上前去制止,但是我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我就只能这样看著他。看着他在曾经的我身下,慢慢的憔悴下去,直到他的脸上布满绝望,直到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我。重复了将近半年的噩梦,我却总是只有在最后,才会记起,自己不过是在梦中。”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这个梦境,将我们之前的十六年里所有的事情从头看到尾。梦里的他一天比一天透明,直到最近的一天”他睁开了眼睛,眼神黯淡,唇角颤了颤,然后也缓缓牵起一个角度,却扭曲苦涩到极致。“梦里的他都龟裂了,他就像烟灰一样破散开来,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我快要疯了,我不敢睡觉,我一睡觉就看见他,只能整夜整夜的醒着。”

 

“后来我实在扛不住了,还是睡着了,我又做了个梦,这个梦和以前的不一样了。”贺天抬眼看着我,他眼泪一直流着,嘴角却在笑“你猜是什么。”

 

我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梦的一开始我就看到了他,梦里的他看见我笑着扑上来吻我,我们在一起做饭,打扫屋子,玩游戏,做^爱。我好开心,我终于得倒他了,我走到哪里都要抱着他搂着他,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他。”

 

“但是梦的最后,他向我走过来,他活生生地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他捧着那颗心脏递给我,他说他把他的心交付给我了。”贺天捂住了脸,声音抖动得不像话,但他还是在说着,继续说着。

 

“梦里的我接心脏,但却因为手轻微的抖动,它就掉落了,啪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站在我对面,哭的满脸都是泪水,他问我为什么他把心给我而我要摔碎它。我很惊慌,我想抱住他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说我也能把我的心挖给你。但是他又一次消失了。我好不容易得倒后,又让我全部失去。”贺天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里全是荒凉,“他的心还在我脚下,我哭,我吼,我想把那颗心修复好,但是怎么也拼不起来。”

 

他弯下腰捂着脸,在椅子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嘶哑的哭声一时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他哽咽着哭叫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改的,我一直在改。只要他能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死刑,他不能这么残忍,我好痛……”

 

我泪流满面地蜷缩进椅子,将自己整个围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贺天,一时间,我竟也不知道是要厌恶他,还是可怜他。

 

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呢,只要早一点,只要红毛还有爱情,他可能还愿意回头。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来追悔莫及。

 

脑海中有什么人出现,若隐若现,我看不见也抓不住。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心底的悲凉却在瞬间侵袭了全身。

 

 

 

“贺天,他的爱情我换不了,你到底想要来换取什么?”我努力地镇定下来,看着对面崩溃的黑发男人问道。

 

贺天已经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想好了,我要换他的记忆。”他笑了笑“医学再发达,还是存在缺陷,他会梦到以前的事。”

 

他垂下肩膀,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苦笑一声“他没了爱情,永远不会爱上我,我认了。”他恶狠狠的说着。

 

“但他也不会爱上别人。”我看着他,冷冷地接过话。

 

“所以我才说我认了。”他看向我,双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换我来爱他,他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排斥我。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我被他眼里闪现出的坚决有些震惊到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疯狂,多偏执才能到这种地步。就连八号当铺的规则甚至都不能束缚他,大概就是这份疯狂的偏执,所以他才能保存着这里所有的记忆回到人间。

 

“贺天,我不知道你的永远是多久,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寿命只剩下七年了。”

 

到底,我还是心软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不应该告诉他的。我应该拒绝他,让红毛去过自己的生活,让贺天在七年后生不如死。但是,我没做到。

 

“你说什么!”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我。

 

“他这一世的寿命只有四十年,十六岁遇到了你,默默地爱了你十年,又被你囚禁了七年,所以,他还剩下七年。”我抬眼看着他,平静的叙述着。

 

“那我呢!我能活多久!”他暴躁的吼着。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缩了缩脖子“你还有四十七年。”

 

他像是一下失去了力气,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不……为什么会这样。我都已经不强求他爱我了,为什么连我爱他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垂着头,喃喃自语着。

 

等到再次抬起头,他看向我“我用我四十年的寿命换他的记忆。我要他的记忆从我们相遇开始就是美好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你能做到的是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四十年寿命换十七年的记忆确实太过荒唐,两百多年了,也从未有人愿意做这样亏本的买卖。但是我什么也没说。

 

或许,这对他俩来说,都是一个解脱。

 

我拿起笔,蘸了蘸墨,递给了贺天,接着将契约推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迅速签下了名字。

 

“他没有了爱情,但他还有亲情还有友情,还有除了爱情之外的所有感情,我绝不放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我没说话,只是拿出印章轻轻覆盖在了契约上。

 

“你一定要做到你答应我的事。”他盯着我,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些哀求。

 

我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贺天”我喊住了他,他回过身来看着我。

 

“好好对他,还有,下辈子先爱上他吧。”我窝在椅子里看着他,轻声地说道。

 

他扭过头去,什么也没说,大步地走出了门外。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瞬间,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好疲倦。

 

我用心地编织了红毛的记忆。

 

以后的时间里,在红毛的记忆中他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在他的人生中,贺天一开始就会深爱着他,他们曾经度过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时光。

 

记忆的美好和温暖会让他产生依赖,产生感情,纵使他不爱贺天,他也离不开他,他会在贺天用寿命编制的美好幻境中度过他以为的一生,最后死在贺天的怀里。

 

人生一世就是一场修行,该报的恩要报,该还债的要还,自己种下的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错过了一世,就会一直沉沦下去,生生世世在轮回里翻滚。

 

八号当铺可以改命,却不能逆天。

 

 

 

 

看着红毛记忆里两个快乐幸福的人,疲惫不堪的我趴在桌上,很快地坠入了梦境。梦里一片浓雾,我奔跑着,不停地奔跑,终于,大雾的尽头出现了光亮,有人从朦胧中向我走来,他嘴角勾着笑,却看不清脸。

 

叮——

 

我被从梦中惊醒,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颀长,挺鼻薄唇,狭长的眼眸中褐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我,嘴角上扬。

 

我有些恍惚,他嘴角的笑让我心慌,胸膛里的东西拼命地跳动起来。

 

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笑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就成为我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我每日每夜无望的歌唱。

 

他坐了下来,看着我,目光灼灼,接着他轻轻启唇“我要典当灵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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